我帮别人在游戏里升级打怪

  • 2023-04-07
  • John Dowson

我帮别人在游戏里升级打怪

  游戏代练是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而催生的一种数字劳动,在娱乐与工作之间,有人找到了新的职业。近十年,手游领域也出现了许多代练。与网游代练相比,手游代练的门槛又更加降低了——操作更加简单、对专业设备的依赖性也不强。

  花钱找人帮自己玩游戏,这听上去难以理解。然而,时间和技术,这正是寻找代练的客人需求,也是游戏代练者所贩卖的商品。不管是出于虚荣还是节省时间考虑,游戏代练一直存在市场,有需求自然就有供应。尽管从未正式合法合规,但是代练市场仍然庞大。发展到如今,游戏代练早已经不仅限于MO类的游戏市场,更是发展出陪玩、陪练、代肝等代练延伸的方式。

  只需要一部手机和一定的技术,谁都可以开始接单赚钱。中国电竞用户的规模在持续增长,从事代练的人也越来越多,这也导致了整个行业的鱼龙混杂。有客人遇到“伪代”(指技术不好的代打),有打手不懂行情接到“黑奴单”(指价格很低的单子)。而由于代练行业处在灰色地带,双方的交易更是难以得到保障,常常有逃单、毁号等等情况发生,然而受害者却很难维权。

  同时,游戏相关的工作也是一行吃“青春饭”的行业,根据《新闻记者》访谈,“代练者年龄普遍较小,他们是中国真正的数字原住民,即与数字技术共同成长的第一代。”而手游的代练群体主要还是兼职较多,以年轻人为主,一般利用闲暇时间进行劳动。而以做代练为生的,基本上都是技术的打手,他们一般更倾向于加入专业的工作室或者主播的团队,这样能够有更稳定的工作时间和客单来源。

  今年五月,本文作者通过社交网络联系到一批做游戏代练的人,通过他们,她发现了由这一崭新职业而延伸出的种种现象。

  作为手游《王者荣耀》玩家,小雨直白说道,打到一定段位后,自己的游戏技术水平跟不上了。但是又不想只停留在这个段位,于是她开始找代练花钱上分,给自己喜欢的“英雄”打国标(即游戏中排名到达一定高度之后的荣誉称号)。

  直到现在,找代练这个习惯她已经持续了四年时间。在刚刚过去的《王者荣耀》S26赛季,小雨光是找代练就花去了三千多块钱,而她自己已经好几个赛季没有亲自玩过游戏了。

  “产业的升级换代,也意味着劳动在不断转型。依靠数字媒介的新一代工人面临着技术变革所带来的新问题——即由数字劳动所衍生的诸如非正规的就业、弹性工作时间、计件工资形态、社会保障体系缺陷等新的社会化现象。”而游戏代练作为数字劳动之一,代练群体也面临着一些困境。

  琪琪是《王者荣耀》众多代练之一,她是河南一所大学大四学生。因为疫情原因封校不能外出,再加上自己也经常打游戏,所以她认为做代练是众多兼职中一个好选择。

  15年接触互联网后,16年琪琪在网友聊天中接触了《王者荣耀》这款游戏。出于好奇,她才下载下来开始玩。20年的时候,琪琪已经算一个技术比较好的玩家了,虽然不说顶尖,但也能达到接单的水平。代练群体中,水平参差不齐,而技术则与他们的收入息息相关,毕竟越高段位的单子越难打,自然收费就更高,对打手技术的要求也就更高。

  她说,一开始做代练只是想赚一些零花钱,因为自己比较喜欢穿汉服,但又不好花家里的钱,于是想到可以做兼职。琪琪也有提到,她最近接的单可能会多一些,因为暑假有计划出去旅游,所以在攒出行费用。

  如果只将代练作为一种兼职,相对来说其自由度很高,可以选择接单的数量、接什么单,也可以选择工作的内容和时段。

  最开始,我以找陪玩的理由加了琪琪微信。在开始打之前,琪琪先向我要求支付了十块钱定金。她解释道,刚入行的时候给客人打完了单,没收到钱就被删掉了好友。

  从下午六点半开始,琪琪“陪”我一起打到了十点半。四个小时的时间,一共十一局游戏,她的收费是四块一局。由于打游戏的连续时间太长,我感到特别疲惫。曾经作为放松的游戏让我头昏眼花。后来我问琪琪感受如何,她却已经习惯,直言“其实还好”,四个小时时间已经不算很长了。对于代练群体而言,连续六七八个小时打游戏,已是家常便饭。

  打一局竞技类游戏,实际上存在很多不确定性,技术再高超也不可能保证每一局都能赢。可能有队友不够配合,可能会遇到太过强劲的对手。而如果不够顺利,那么打手只能花更多时间去完成单子。故而对于琪琪来说,这一单实际上已经算完成得比较顺利。

  琪琪说,常常有队友知道他们是代练或者陪玩,故意干扰对局不让他们赢。做代练,实际上也涉及了破坏游戏公平的问题。所以部分玩家对于代练群体的偏见很大,宁愿自己“掉分”也不想让代练们的工作顺利,会故意做出一些干扰他们正常游戏的事。

  除了来自其他玩家的,游戏平台官方对代练的态度也是明令禁止的。游戏平台会对每个玩家的账号进行检测,例如登录地出现异常,胜率不正常提升等等情况,都有可能会导致封号或者扣除对应的段位分。如果打上去的分被扣除,代练就相当于白打,如果顾客要求赔偿,还要进行补星。代练陪玩圈有名的“比心APP”也在2021年9月发布公告,将于各大应用商店下架,而理由就是陪玩涉及到软问题以及电竞行业规范化发展的需求。

  琪琪感觉,代练这份工作特别考验自己的状态,压力也因人而异。她说自己的技术在代练中算是一般的,所以有时候发挥不是很稳定,就需要花时间给客人打回来。而如果技术顶端的玩家,选择做主播的会更多一些。琪琪说,除了得到经济上的报酬之外,收到一些对自己技术肯定的评价时也会感到很开心,因为毕竟也是自己喜欢的游戏。

  当谈论到报酬时,她感觉实际上整个代练群体的收入水平在这几年都比较稳定,并没有因为疫情受到太大的影响。而代练的收入则与个人水平以及工作量挂钩,单子定价虽然不会有固定的标准,但是也有行情在,什么段位收什么钱,基本上都有一个范围。在《王者荣耀》中,有大国标(全国排名前十)的代练,一局游戏的价格就在20-30元左右,而省标的代练,可能只需要七八块一局。

  当然,代练群体的收入也和游戏的类型相关,部分代练并不仅仅只接一个游戏的单子,而是各种游戏都有涉猎,只要有客人有需求,他们就能接单。

  刚开始做代练的时候,琪琪对整个行业并不是很了解,所以在“代练通”和“代练丸子”上接了很多价格很低的单子,代理们会把这一类的单叫做“黑奴单”。后面琪琪才了解到,一般代练软件都是比较“坑”的。

  “当时我都想着,要不不打了吧,但是气不过我自己辛辛苦苦打了那么久的巅峰赛。”于是琪琪只能又硬着头皮打了下去。

  有一次,琪琪在代练通上接单,好不容易打完之后,商家却取消了订单。也就是说客户从淘宝店家下单后,淘宝店家再从代练软件下单,通过这种方式赚差价。等打手打完之后,店家却取消了订单。这一单总共226块钱,最后到手之后只有150块,如果店家取消订单成功,那么琪琪连这150都收不到。后面她通过软件的申请仲裁,最终仲裁成功,拿回了应该属于她的酬劳。尽管在平台接单需要缴纳手续费和押金,但平台也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买卖双方的利益。

  打开这个淘宝店家的网页,一个五十块的代练链接,月销量显示着5万+。再看评价,在齐刷刷的水军好评之外,不被注意的角落有着许多顾客的吐槽,比如店家是挂第三方平台赚差价、有代练毁号、技术不好、开挂导致封号等等。

  后面琪琪将自己的经历分享到小红书上,没有想到的是,这次发帖给她带来了很多客人——“还是要感谢好多小姐妹对我的支持”。代练和客人通过平台交易,平台会有剥削回扣。但是如果不通过平台,那么交易双方的利益都无法得到保障,这也正是代练群体的困境之一。这一行常常说的就是,“老板少、代练多”。然而想寻找代练的客人们,也常常感慨找不到一个靠谱的打手。这样一来,双方联系的渠道就尤为重要。所以,更多客人选择朋友之间相互推荐自己找过的靠谱代练,抖音、贴吧、微博等社交平台也是买卖双方互相接触的渠道之一,也是代练们私单的主要来源。

  现在琪琪主要通过小红书来接单,同时她还加入了一个工作室,工作室平时会给他们分配单子,而这些单子也是从各种社交平台上来。不过,工作室的单子也会有一定的回扣,比如300块钱的单子,工作室大概会给打手270块钱报酬。据琪琪说,这已经是非常良心了。

  工作室和工作室之间也有区别,正式一点的主要是技术比较顶尖的全职代练。他们就像好多年前的网游工作室一样,住统一宿舍,有统一工作场地。而部分主播也会建立自己的工作室,将代练陪玩和直播相结合,知名度更高也更便于宣传。有的工作室还会有陪练的业务,即是教授客人游戏的技术,与代练的“授人以鱼”相比,陪练则是“授人以渔”。

  同时,主播和其关注者之间还有着类似粉丝和偶像的关系,彼此之间可以产生更多的信任。如果主播的工作室出现问题,一般都会得到更多的关注。而考虑到影响,问题也会处理得比较快,相比而言更有保障。

  与加入专业工作室的职业代练们相比,琪琪毕竟只是兼职的大学生,她加入的这个工作室组织更加松散一些,主要还是通过社交平台联系,并没有延伸到线下。后面再与琪琪联系,她说,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做游戏代练了,因为要专心准备之后找正式工作事宜。

  尽管都是代练,但是与技术型的代练相比,“代肝”的门槛更低一些。“肝”在网络用语中,即是指花费大量时间在游戏中进行刷材料升级等等行为。代练还存在着技术门槛,但是代肝可以说贩卖的就是时间。

  像《恋与制作人》、《闪耀暖暖》这一类的游戏,代肝只需要点击屏幕即可,没有太多技术含量。而《原神》这类游戏,代肝的工作就是寻找材料和刷重复的每日委托等等。代肝的任务基本上都比较简单,但也因为总是在重复工作,所以更加显得乏味。

  Quark高一的时候就在贴吧上做过手游《恋与制作人》的代肝,因为当时学业比较轻松,又比较缺零花钱,所以她选择在接单帮人做每日任务,即是保持账户的活跃度,拿到对应的游戏内虚拟奖励。

  作为这种不需要操作的游戏代肝,更多的工作就是点击手机屏幕,所以花费同样时间,报酬也就没有技术型游戏代练高。

  今夕是22岁大学生,也是一名专接《原神》单子的代肝,他主要在微博接单。在给人做代肝之前,今夕也因为自己没有时间,在微博找过人上号代肝。由于微博的流量比较大,他自己也选择主要在这个平台发单。

  打开微博上“原神代肝”超话,基本上都是代练们新发的广告帖子,上面清晰地写着每一个代肝项目的价钱。而在超话,更能体现“老板少、代练多”的情况——一条“有没有人帮忙找青蛙呀,实在刷不动了”的帖子,发出来瞬间,就收到了七八个代练回帖。

  受疫情影响,今夕很难将其他兼职继续下去,而代练这份工作让他既能够玩自己喜欢的游戏,还可以赚到钱,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。在社交平台上也可以观察到,许多新入行的打手提到自己开始代练的契机,就是因为疫情被困在家中隔离,只能在互联网上寻求线上就业。这时候,代练就进入了他们的考虑范围。

  琪琪和今夕对代练这份工作,总体而言都比较满意。这与游戏代练的劳动模糊了各种边界有关——“因技术而起的数字劳动消解了传统劳动的生产和消费、工作和娱乐、劳动时间和休闲时间之间的边界,模糊了劳动的强迫性。”

  今夕第一次接触到代练这个行业是初中。当时他还是一个LOL 玩家,也曾经参加过网吧联赛,所以算是对游戏行业生态比较了解。后来开始玩《原神》之后,也就自然想到了可以通过代肝来赚一些钱。

  今夕在做代肝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开着直播打,他解释说,这样会让客户更信任一些,如果发现代练有什么毁号行为的话,客户可以及时阻止,主要是起到一个监督作用。当然,直播也有可能会增加一些曝光度。在抖音、虎牙等平台,一些主播就是靠免费帮粉丝打副本而赚取关注度。当被问到有没有想过加入一些工作室的时候,他表示自己还是喜欢单干,会更自由一些。

  总的来说,在游戏的世界中,娱乐消费和生产日趋一体化,“这个一体化过程改变了游戏领域价值创造的结构与方式:游戏不再是一个商品或服务,而是一座工厂;游戏者的游戏行为不只是消费,也是使用价值与价值的生产劳动。”而代练的工作,就是以生产为直接目的的雇佣劳动。有人觉得代练的工作枯燥重复无趣,会将有趣的游戏变成一种折磨;也有人认为自己在娱乐中获得了报酬,何乐而不为?

  不管如何,游戏代练作为一种数字劳动,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职业选择——尽管它充满了变数和不确定性。(文中人物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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